生态价值核算难
当下,无论是青藏高原的生态产品的价值核算,还是云南省九大高原湖泊的生态价值核算,都计算得较大,以至于进行绿色GDP(国内生产总值)核算时,生态产品价值无法与GDP直接叠加。一些地方试图找到叠加的案例,但是很难做到。比如,在全国政协关于推动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协商会上,深圳市核算的生态产品的价值有具体数值,想结合国内生产总值核算出深圳市的绿色GDP,但是这两个数值是没法直接相加的。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单独核算GDP的年增长百分比,同时计算生态价值的年增长百分比,把百分比相加减,大概每年增加两个点,也就是绿色GDP的核算比国内生产总值的核算高两个百分点。这个计算好像提供了一种方法,但是大家听完都不认可,这是两个不能直接相加的东西,这就是进行绿色GDP核算的时候遇到的一个难题。根本的原因,就在于生态产品的价值核算主观性大,从核算者的眼光来观测和计算生态价值,每一个观测者计算的生态价值是不一样的,通常都是往大了算。如果用一个概化的模式看,目前的计算有什么相同的点呢?就相当于观察一只母鸡,不看其本身的商品价值,而看其潜在的价值。一只金母鸡,人们期望着一窝能下几个金蛋。不同的观察者期望值是不一样的,区别是一窝多少,繁衍几代,最终金蛋总数一定差别很大。
生态价值补偿难
由于生态产品核算难,且核算价值比较大,因此生态补偿也比较困难。经常看到西部的省份经济发展比较落后,但是秀美山川提供了较好的生态产品,所以西部省份都是在呼吁生态保护,它们承担了山川秀美的最大责任,理应进行生态补偿。而东部省份认为给中央上交的财政贡献较大,中央财政转移支付里边已经包括了这部分生态补偿的转移支付,再进行生态补偿是重复交费,使得省份之间的纵向生态补偿难以实现。同时,纵向生态关系是河流的上下游关系,上游省区提供生态水,下游省区取用,上游呼吁下游要进行生态补偿。下游省区认为自己利用了天然的水资源,少点补偿也可以,而且不需要水的时候,特别大的洪水也是从上游来的,下游要承担很大的防洪压力,承受淹没损失。下游河道一旦堤防决口,要造成巨大损失,防洪工程、修大堤、疏浚河道也需要很大投入,所以生态补偿也很难。河流的自然上下游关系、东西部自然形成的生态差别,导致经济上的差别或者灾害上的差别,补偿很难。
还有一种情况是原来没有自然关系,因为工程建设形成的人为上下游关系,造成了源头生态保护的严格要求,生态保护压力大,经济发展受限制。例如,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在汉江丹江口库区,主要是陕西省汉中市安康市、湖北省十堰市、河南省南阳市。本来汉江的水是不往北方流的,修建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之后,沟通了渠首南阳市和渠尾北京市。中线工程沿线的河南省、河北省、北京市和天津市都是受水区,就是享用了汉江丹江口库区的优质水源。水源地进行严格的水质保护,关闭了高耗能、高污染的工厂,传统的农业、制造业、采矿业生产受限制,经济遭受很大损失。为了保护一江清水向北流,水源地担负起生态保护的重任,一定程度上造成国民经济发展损失。应该说,这个原来没有上下游关系,因为要向北方供水,形成一个新的人水关系,源头要执行严格的生态标准。这从经济发展来说,是一个多出的代价,应该由受水区即受益区进行生态补偿。但是这种生态补偿也是难以实现的,北京市、天津市用对口支援的方式,每年拿出几个亿对水源地进行帮助,但对口支援不是生态补偿。我们曾经问,同样拿五个亿经费,生态补偿和对口支援有什么不同?差别还是很大的。从资金方面看差别不大,但是从含义上看差别很大。生态保护是觉着亏欠的,理所当然应该补偿,而对口支援有感谢和帮扶的性质。从效果上看,对口支援还更好一些。因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把水源地与北京天津两大都市联结在一起,这种联系不是商品买卖关系,还有人员的帮扶、产品的经销,两家像走亲戚一样好,体现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仅从生态补偿角度看,还需要在制度方面创新和完善。
2000年珠江流域遭遇气象干旱,河口径流量减少,遭遇咸潮入侵,取水口没有淡水,河口的城镇包括澳门供水困难。最后采取从上游远距离调水的办法,广西的百色水库开闸放水到河口地区,补淡压咸保障了供水安全。当年全国政协专门对珠江咸水入侵和调水压咸进行调研,一方面了解到效果很好,另一方面想知道有没有生态补偿。当年年底广东省去广西壮族自治区进行了慰问,包括几百万的慰问金,这也不是生态补偿。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两个原则
第一个原则:生态产品增减平衡或占补平衡
第一个原则主要针对企业或者区域。无论是上游地区、下游地区、东部地区还是西部地区,每个人、每个企业、每个行业在进行生产活动中,除了纯粹闭环的经济活动,一定伴随着生态产品的增加或者生态产品的减少。生态产品增加或者生态产品减少应该达到占补平衡,像土地保护和土地利用一样,适用与土地的占补平衡同样的原则。
第二个原则:生态产品的价值应通过交易实现
第二个原则,就是生态产品核算的价值非常大,实际上不能实现。价值的实现要达成交易,只有市场上有提供方和购买方达成了交易,其价值才算实现。从经济学上理解,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的《国富论》里讲得清楚,任何一个产品或资产有两个价值,一个是用值,一个是换值。用值就是购买者对一个资产或者物品,心里面认可的一个价值,相当于现在人们对生态产品的计算的值。第二个是换值,就是有人来买卖成交的市价的那个值。有了买卖,有了交易,生态产品的价值才能实现。亚当·斯密举了钻石和水的用值和换值。钻石的用值不一定高,但是换值非常高。水的用值非常高,人没有水活不了,但是换值常比较低,这是一般意义上的。实际上,换值和用值是相协调的,在不同的条件下都可以很大。水的生态价值,大家计算出来的是一种用值,不同的观测者、不同的计算者看到青藏高原三江源地区的水和草地的时候,计算出来的用值是不同的,所以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关于生态价值的核算,不同的人去算,尽管遵循的规范大体上一致,包括标准、计算条例、评估指标都是一致的,但是给出的结果相差很大。换值也就是能够形成交易的值,这是实际可以实现的价值。这样的话,就需要为生态产品的价值转换或者实现厘定以上两个原则,并且创新机制。
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
生态产品的价值是要通过市场交易来实现的,市场交易就一定有卖方和买方。前面厘定的交易原则,就是生态产品增减平衡、占补平衡的原则,创造了交易的市场机制。首先要厘定产品的提供方能提供什么样的生态产品。生态产品有间接的价值和直接的价值,现在所说的能够交易的是生态产品的直接价值,也就是说生态产品能够进入GDP的这部分。这部分包括四类,第一类是生态水的产品,第二类是碳汇产品,第三类是绿化产品,第四类是水土保持产品。生态水的计量单位是吨,碳汇的计量单位是吨,不能转化为碳汇的生态绿化产品(植树种草)计量单位也是吨,水土保持减少的水土流失量的单位还是吨。每年每一个地区产生的生态产品的计算都是确定的,谁来计算都一样。
同时,交易还要确权,就是赋予这些生态产品生产者或保护者的权益,也就是说生态产品的收益权。这样创造了供给生态产品的供给方,那么谁来买呢?这也不是难题,根据第一个原则,无论是生产活动,还是经营活动,都有生态产品的产出。需要区分两种情况的生态产品增减平衡,即企业和区域。对企业,例如快递公司每一个包装盒含有生态产品,这个生态产品可以理解是负的生态产品产出。根据生态产品占补平衡原则需要购买,没有南方和北方之分,也没有东西部的区分,任何一个企业只要是使用了负的生态产品就需要购买等量生态产品。还有一个就是火电厂的建设,从能源平衡的角度也是必需的,排放的碳汇需要从市场上购买。同时,减排方面,像电动车换燃油车,电动车的企业创造了正的生态产品,可以去交易,特斯拉公司主要收益一度是减少碳排放的交易。还有火电厂,原来的火电厂现在改造了或者是转型了,用新能源来替代了,这样减排的也就是正的生态产品,这样的产品也需要核定并交易。
区域生态产品比较容易确定数量及权益,初步分省巿县三级即可。像青海省生态产品,每年产出生态水660亿吨、碳汇1800万吨、绿化林草几十万吨、水土流失减少4亿吨。区域的生态产品增减适合年度平衡,本区域可以自行生产生态产品达到平衡,也可以跨区购买实现平衡。
生态产品供需方清楚后,还需要设计一个交易的机制。这是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创新制度设计。生态产品的市场价格,有两种形成机制,完全由市场确定,或是国家制定生态产品的参考价格,市场上自由买卖。可以预料,生态产品市场交易起步阶段难以活跃,还有一种模式促进交易,就是国家先购买、收储生态产品,然后再卖给生态产品买方。
生态产品虚拟交易计入GDP
还有一种是虚拟交易,不用买卖,虚拟交易之后就可计入GDP。在新一轮经济普查中,自住房屋虚拟租金计入了GDP。同理,虚拟生态产品交易也可进入GDP。
在国家层面和经济层面,生态产品的价值应该计入GDP。一方面通过市场交易,生态产品的价值可以计入GDP。另一方面,大部分是没法交易的,体现了国家对生态保护的投入,就是国家对生态保护的投入很多情况下并不能通过市场实现生态产品价值。这一部分,也是应该进入GDP的。最大的方面,是国家对生态保护的财政转移支付,比方说对草地保护的补贴,每亩20块钱等,应该计入GDP。我国的绿化面积,森林覆盖率不断提高,这是国家对生态不断投入的结果。我国是世界上森林覆盖率提升最多的国家,也是对沙漠治理投入最多的国家,对绿化工程的投入应该计入GDP。
同时,我国进行了大规模的生态移民,三江源地区的牧民都变成了生态管护员,也就是护水员、护林员、护草员,这些生态管护员有国家直接发补贴,这一部分也应该计入GDP。也就是说,直接的补贴体现在人员的劳动上,这部分价值没有在GDP上反映出来,怎么来解决呢?可以通过虚拟生态GDP的核算方式,把生态产品的价值计入GDP,这可以指专门为生态补偿、生态保护的国家投入。在我国最近一次的经济普查中,把自住房的租金算作虚拟租金计入GDP。以前,租别人的房子付的房租算GDP,自住的房子就没有GDP。但设定了虚拟租金,也就是做了等量的替换计算,自住房租是虚拟GDP,可补充计入GDP。这次经济普查中增加了3.4万亿的GDP,很大一部分是虚拟住房租金的收入,这也是国际通用的惯例。生态保护计入GDP是没有先例的,但是要创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机制,创新生态产品的价值实现途径,是可以把生态价值这一部分算作虚拟GDP的。这样的话,西部的省份就可以避免生态保护越好,责任越大、GDP越少的不合理现象的发生。第一步就把对国家、对西部转移支付涉及生态保护的这一部分当做生态价值。虚拟GDP当量进入各个省份,东西部、南北方每一个省都是可以计入的。因为对生态保护作出了贡献,有了投入,把投入计算进来,就是生态保护的价值以两种方式体现出来,在市场上实现了是一种价值,用虚拟的方法也是一种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