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夏天,我被中央统战部选派到四川挂职,担任四川省广播电视局副局长。秋天,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凉山彝族自治州拍摄脱贫攻坚主题电视剧《金色索玛花》,因饰演贾宝玉而名满天下的欧阳奋强老师担任总导演,省局委派我和电视剧处处长去剧组和片场探班。

彼时全国典型的深度贫苦地区凉山州昭觉县,已然看不到原本“贫中之贫、困中之困、坚中之坚”的旧日面貌,站在解放乡火普村村委会边供村民健身小憩的木板小广场上,手扶栏杆居高四望,只见青山绿水之间点缀着蓝瓦白墙的崭新搬迁房,这里两家,那里三家,如同碧海当中的颗颗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安详的光芒;环绕着人家院落的,是一片片高科技养殖大棚,新的原生态产业展现出乡村振兴的勃勃生机。

在大凉山,已经找不到贫穷落后的原貌,剧组不得不重新搭景来拍摄,这里建个颓败的院落,那里搭个破烂的土掌房,如果不是编导介绍,还真看不出个真假。一同来探班的州里的同志讲,要看凉山彝族群众脱贫前的生活环境,现在只有一个去处,就是2018年春节来临之际,习近平同志看望慰问过的昭觉县三岔河乡三河村,彝族人民为了感党恩,把习近平同志看望过的贫困户吉好也求家和节列俄阿木家的老土掌房作为纪念保存了下来。三河村也是我们此行要重点调研的地方,听说保存了老房子,我们顾不上休息,当即驱车前往。

去往三河村,要翻过一座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虽然我来自平均海拔2000米的黄土高原,也还是有了明显的高原反应。山路盘曲,但因为都是柏油路和水泥路,车行驶得还是很平稳,州里的同志介绍说,习近平同志当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土石山路,车辆几乎是一路摇晃着开到了三河村。这里已经是深山了,路面一直硬化到三河村的老村口,但保留的老房子还在山坡上。

我踩着破碎的石板往上爬,抬头看到几根木柱支撑着一面风化开裂的夯土院墙,这就是老土掌房的院门了,院门右上角镶嵌着一块朴素而有彝族文化风格的牌子:习近平总书记看望贫困村民处,吉好也求家。我站在院门口让同事拍了张照片留念。院门很低矮,我身高只有一米七,还是需要弯下腰才能进得去,院子里四面都是褐色的泥墙,墙面开裂,墙根都风化剥蚀了,看不到生产工具,墙角只有一堆横七竖八的木棍,看得出,吉好也求家搬进政府建的新村后,这里保持了原貌。但年轻的驻村第一书记介绍说,这还是为了保证参观者的安全做过修缮的,原先的房屋更加破烂不堪。小伙子建议去节列俄阿木家,说老阿妈经常会回来看看,照看一下当年习近平同志和她们家人围炉叙话的那个火塘。

从吉好也求家出来,我们又沿着山路走了一段,远远看到有两三个穿彝族传统服饰的老阿妈坐在土坡上,年轻的第一书记赶上去用彝语亲热地跟她们打招呼,一位老阿妈站起来走进了同样低矮的院门,我们就跟着走了进去。跟吉好也求家不同,因为老阿妈经常回来的缘故,节列俄阿木家保持着住人的原样,推开土掌房的屋门,里面是典型的彝族民居结构,房屋分几进,但都没有隔墙,只有几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屋顶,光线昏暗,老阿妈打开电灯,灯泡亮起,照耀出正中间的墙上挂着那张习近平同志和彝族乡亲们围炉畅谈的照片,旁边是用彝汉双语绣的感恩袋,黑色的布袋上绣着金色的祥云。老阿妈在屋子里很随意地走来走去,她一定还记得,当年在乡亲们齐声高唱《留客歌》时,习近平同志拍着她的手说:“你要相信,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我们去新村看看吉好也求和节列俄阿木的新家吧!”去往三河村新村的路上,我回头望望这座保存下来的土掌房院落,夯土的围墙上铺着零落的茅草,仿佛原始社会的景象。我想起家乡山西临汾的一处古迹,临汾古称平阳,是帝尧的都城,在临汾城南的帝尧故里伊村,有一座夯土的高台,上面立着一块“帝尧茅茨土阶”的石碑,是明朝万历年间临汾县令所立。帝尧说:“有一民饥如我饥。”他与人民同甘共苦,住的是夯土的屋子,屋顶上铺着遮雨的茅草,坐着简陋的车子,由一匹瘦马拉着巡行天下,了解百姓疾苦。正是因为他爱民如子,使得在当时自然环境极端恶劣的条件下,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平安大治。

西晋皇甫谧《高士传》载,有一天帝尧来到都城平阳东北五里外的康庄,看到一位80多岁的老翁在大路中间旁若无人地玩着击壤游戏,陶然自得。随从称颂帝尧之德,老翁便作歌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帝尧听了当即拜老翁为师。这便是“康庄大道”的由来,是人们对尧天舜日的理想社会的称颂。据《列子·仲尼》载,与《击壤歌》同时,还有一首童谣《康衢谣》:“立我臣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是歌颂盛世之歌,但从当时物质条件和生产力来讲,离小康相去甚远,小康社会是中华民族5000年来的梦想和美好夙愿,所以《诗经》才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的诗句,反映了先民对理想社会的追求。我小时候在农村,过年时看到很多人家的春联横批都是“小康之家”,总会想到课本上的“小康远景”,感到那种遥远的理想社会像梦一样可望不可及。

纵然有心理准备,置身三河新村我还是惊呆了,一座座连排小院,虽然还是依据彝族民居风格抹成了泥墙,但房顶上是石棉瓦,院墙外是夹竹桃,屋里现代电器家具一应俱全,早就超越了一般民居的功能。我们找到了吉好也求和节列俄阿木家,但年轻人都去大棚里劳动了,只有老人和小孩正在午休,整个村庄恬静闲适,一派小康社会的美好景象,回想刚刚看到的老三河村的情景,真是一步跨千年!

2017年10月,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届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时指出,2020年,我们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2018年的春节,就是在三河村,他对齐唱《留客歌》的彝族乡亲们说:“共产党给老百姓的承诺,一定要兑现!”这才仅仅过去五年时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就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并且在共同富裕的道路上,全国各族人民一个也没有少!从三河村到康庄,从百年前的饱受凌辱到今天的实现全面小康,是中国对世界的伟大贡献,更是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