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一词,是我今年口说笔写较多的。
当我说出这一词或写出这一词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幸运的人。转眼我已年过60,虽也受到过种种误解、猜疑和打击,但总的来说,还是理解我的人多,替我仗义执言的人多,热心帮助我的人多。
他们往往是朋友,但也不完全是朋友。有些人仅仅是我某一时期的单位同事或领导。
每一想到他们,我心温暖。
而我纵观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内心里最为感谢的是民盟。
不仅因为民盟给过我一些职务和一些身份——比如中央常委、文化委员会主任、全国政协委员。
当然,给予我以上盟内职务和身份,亦证明民盟对我这个人各方面的表现或曰综合素质的肯定与信任。
那些,在许多人看来是荣誉。
我这个人对荣誉是在乎的。
但几乎只在乎一种荣誉:即人格荣誉。
人格以外的荣誉,对于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有时觉得,无比有反而更适合我。尤其近十年,我的遁世思想颇严重,每思有朝一日做闲云野鹤式的文化人,也就是自我放逐的那一种文化人。进一步说,成为终日读读书,写写心得感悟,不再睽注民生世事的寓公,甚至成为连书也不读,笔也不再拿的文化老农,竟成梦想。
是的,我对民盟的感谢,真的主要不在荣誉方面。那也是应该感谢的,但实在并不为主。
我对民盟最主要的感谢乃因——民盟将我接纳进了一个“思想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各级各届领导,来自全国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朋友,给予了我最为真挚最为厚重的关怀和友爱。
已60多岁的我,此前绝不曾在任何单位受到过那么真挚那么厚重的关怀和友爱。
此后,肯定也无此温暖了。
对于一个曾思想很自由化的,经常口无遮掩一吐为快的文人(我觉得自己连文化知识分子也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当代的狷直文人而已),民盟有时对我的关怀和友爱直接就是保护。
这种保护之情的前提是充分的理解。
我深信,在民盟,而且只有在民盟——我这个人的爱国本质是从不被怀疑的。
像我这样一种人,倘在另外的群体另外的单位,能被正确理解已很幸运,竟还往往被保护;细细想来,几近于幸福了。
曾有关系相处得很好的人士问我——民盟怎么能容得下你这种思想不甘于受束缚,言论不甘于受限制的人?
我说——已经容了我十七八年了呀!我们民盟理解我一切思想的本质归于爱国。
又问——难道他们从不怀疑?
我说——当然。因为只有在民盟,我和领导们说话也不拐弯抹角。而这是我们民盟的传统。我们民盟是一个主张和强调思想透明度的党派。
于是对方说——明白了。
而我认为,对方只不过明白了一点点。
他不能完全明白的是——一个“思想大家庭”,对于中国当代各类知识分子,进言之对于中国可持续的改革开放,意义可谓大矣!
事实上我在民盟以外的任何地方,是不怎么谈国是的。偶谈,也并不畅所欲言。
只有在民盟,开会发言也谈,会间休息也谈,连饭桌上都谈——因为大家都真诚地关心国是,都坦言自己的看法。在这么一种几乎人人本能地,自然而然地关心国是睽注民生的“场”中,畅所欲言蔚然成风。
而在来自全国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我们这个“思想大家庭”的成员的影响之下——我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的心思,便一次又一次地自行矫正,终究还是在认认真真地作为民主党派的一份子而履行着参政议政的职责。
民盟使我不在思想上休眠。
民盟通过对我的理解、引导、关怀与厚爱,鞭策我不泯灭为国是民生建言献策的热忱。
故,“感谢”二字实不足以表达我对民盟的亲情。当言感激为切。
值民盟建盟70年之际,说出以上心里话,亦一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