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北道,有着优越的地理条件,孕育了富饶的绿洲,龟兹、高昌组成了丝路重要的中枢地带,汉唐丝绸之路的主干道由此而过。佛教传入后,迅速在这里发展壮大,形成了龟兹、高昌两大佛教中心。为了穿越千年的时空对话,我踏上了探寻古龟兹的旅程。

阴天,顺着有些泛灰的木扎提河寻到明屋塔格山,克孜尔宏大的石窟群便出现在眼前。“克孜”是维吾尔语“姑娘”之意,也可译为“公主”。相传古时候有一位美丽的公主,骑马追兔到胡杨林中,遇见一位年轻英武的猎手,二人互相爱慕,经常来胡杨林相会。然而龟兹王不愿让自己的女儿下嫁一个平民猎人,又不好反对女儿的婚事,于是要求猎人开凿1000座石窟才准许二人结婚。青年为了公主,每天开窟不止,在挖到第999座洞窟时累死在山崖上,公主抱尸殉情,故名克孜尔石窟。天空中沉重的云团仿佛在向我述说这个悲情的故事,当我爬上明屋塔格山,遥望河对岸的却勒塔格山,阳光像利刃般将云拨开。

然而那只是传说。事实上,克孜尔石窟始建于公元3世纪末,止于公元8—9世纪。建筑形式以中心柱窟为主,主室平面为纵长方形,高大的方形中心塔柱位于室内后侧的中心部位。中心塔柱前,窟顶为人字坡顶;中心塔柱后,窟顶为平棋顶。方形塔顶直通窟顶,下部凿出简单的塔座,上承塔身。采用这样的设计,是因为山体内岩石疏松易坍塌,中心柱可以起到支撑岩体的作用。中心柱窟是龟兹佛教艺术的一大创造。

克孜尔石窟虽经外国侵略者大肆盗取,现今仍存有近10000平方米壁画。克孜尔石窟群以龟兹王室开窟为主,因此极为奢华,壁画颜料多为宝石级别的青金石、孔雀石、黄金等,进入洞窟,斑斓色彩便映入眼帘,虽历经千年,色泽依然瑰丽如新。

菱格图艺术是龟兹壁画艺术最突出的形式,其运用到石窟中心柱券顶,使古老的石窟建筑和菱格图艺术结合成了一个整体。菱格图排列有序,每一格菱形都指向券顶的中轴线,形成一道有变化的轻浮雕弧圈,与券顶的弧面相吻合,加强了建筑的节奏感。龟兹菱格图有独特的艺术手法,往往选择一两个情节的菱格图,就能把一个宏大故事的脉络表现出来,所以在故事数量上极多,被称为故事的海洋。

龟兹地处东西方文化枢纽,融合了中华、印度、希腊、波斯等地的文明,形成了一种融合性文化,人们的思想束缚较少。这首先表现在克孜尔石窟中有大量体现人体美的壁画。从河西走廊东至中原的石窟寺中再没有裸体形象的壁画,所有人物都穿上了衣服。佛教故事画中的重要题材便是佛传故事,其中一个情节是魔王波旬派魔女魅惑释迦,释迦用智慧力将漂亮的魔女变成丑陋的老妪。在克孜尔76窟中,魔女的形象被绘制得美艳动人,精致的脸庞、黑色瀑布般的长发、细腰、丰乳、翘臀,堪称完美女性的化身,这更能凸显出释迦修行的决心。其次,克孜尔石窟中有以女性视角描绘的故事画。早期的洞窟尚未受到东来儒学的影响,绘有讲述女性贪男色的画面,而新疆迤东的石窟寺都以劝诫男性戒女色为题材。克孜尔第171窟的菱格故事画,讲述了一位年轻母亲带着幼子去井边取水,广场上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在弹琴,少妇走到井边仍然回头看着弹琴的男子,忘记了井绳拴的不是水瓶而是幼子,当少妇回过神,才发现幼子已溺死井中。

克孜尔石窟的开凿时间在为大众所熟知的敦煌莫高窟之前。敦煌的飞天均为美丽女性,然而从印度传到龟兹的飞天却是男性女性都有,在克孜尔石窟新1窟中就绘有英俊的男性飞天形象,拥有宽阔的肩膀、健美的腹肌、唇上的小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佛教绘画艺术传到敦煌,男性飞天逐渐从画面中消失。

克孜尔石窟以独特的魅力奏响了灿烂石窟文化的序曲,古龟兹作为丝绸之路的重镇,融合多种文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是对中华文明多族群、多宗教、多文化共存的历史现实的高度概括。走出克孜尔石窟,如同享用了一场中西方文明交流的盛宴,我全身心沐浴在文明交汇的雨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