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我常去的市场上多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小摊,专门卖红薯。六七种红薯前面,分别摆了一个小纸卡,写着各自的产地、品种和价格。云南和海南的红薯对于我的味蕾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选了看着顺眼且比较贵的一种,我还是有点相信“一分钱一分货”的老话儿。
接下来的时间有点忙,这袋三斤左右的红薯就被我忘在了厨房的角落里,想起来的时候有三个已经发了芽。
芽就是那种小小的,尖端泛着粉紫、根部泛着粉蓝的小芽儿,大约半厘米长,远远达不到抽叶的标准。有的茁壮一点,有的瘦弱一些。
我站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把这三个红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边。其他红薯洗洗刷刷进了蒸锅,我开始到处找瓶子。是的,我要把这几个红薯养起来,让它们生根、展叶。
曾经,我很羡慕人家晒出来的图片或视频:红薯或大或小、或立或卧、或长相周正或奇形怪状,只要给个容器给点水,人家就可以养得十分茂盛;有的是小盆景,有的是大盆景,还有的被搭成拱形的绿色瀑布,主人还要配文配音说叶子长得很茂盛,吃都吃不完。
我受了蛊惑,也忍痛从自己的口中“节余”一两个,试着养过几回。不知是季节不对还是技术不行,抑或是红薯不理解我的苦心也不愿搭理我,虽然精心换水、保持光照,却从来连小芽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回馈我满眼的欣欣向荣与舌尖上的美味了。
现在,既然它自己随随便便就发了芽,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我翻箱倒柜找到两个看起来还合适的器皿,都是玻璃的。大点儿的是早前装凉白开的水瓶,塑料提手老化碎掉了,瓶体却还完好如初;小点儿的曾是一只单人用的茶壶,里面泡茶的配件早早地弃我而去,也只剩了小巧的壶身。
珍藏旧物,想着万一哪天能用得上,是我这样的经历过艰苦岁月的中老年人的习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这不,眼下就用上了。比了比红薯的大小,在小壶里放一只,添上水,送到先生的书桌上。另外两只就一起放到了大的容器里,成为我案头的一景。
我按照网上的教程,将牙签刺进红薯,然后将红薯架起来固定在瓶口,让红薯的下半部分悬垂在水中,方便未来有足够的空间让红薯生根。
先生桌上的那一只长得很好,没几天就抽出了紫色的茎叶,茎蔓一点点向远方延伸,叶子则一点点变多、变绿。从此他每天就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充满“恶意”地来我桌边晃一圈,然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你的怎么长得这么慢!”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桌上的那个也一直是我在养护。
我案头的红薯的确长得比较迟缓。在迟缓之外,我又发现了新问题。两只红薯中的一只率先正式抽叶,茎蔓也开始变长,另一只则很久不见动静。
我想不清楚,同样的生长环境,甚至共用同一瓶水,为什么会有一只总是看不出生长的迹象。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它还活着,不润不燥。
直到有一天,我向瓶子里续水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条短短的白色根须,它属于那只明显伸长了枝蔓的红薯。难道就是这条细细的短短的根须让它枝繁叶茂的吗?我看向另外一只“休眠”的红薯,它没有根,一条也没有。
我奔向先生的案头,抓过养红薯的玻璃瓶,举起来冲着太阳看。这只红薯有根,而且有好几条,实根上还生着虚根。
转天再看我案头的红薯,先长枝蔓的那个生出了四条根以后,“休眠”的红薯才静悄悄地长出了第一条嫩白细弱的根须。后来,先生长的红薯的枝蔓已经有两米长了,“休眠”的红薯才慢吞吞地展叶。水里的养分是够用的,不存在争抢的问题,只是它自己生根晚而已。
通常我们看到的树木只是泥土之上的部分。有时,我们还会虔诚地仰望,并对孩子说,长得高大的才能吸收更多的阳光,长得低矮的就会在大树的遮蔽下越发低矮。然而,我们往往忽视了“参天之木,必有其根”的道理。
这次,用玻璃瓶水培红薯,看得见叶,也看得见根,才让我真正明白:根深,而后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