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同志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所谓高质量发展，就是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就是从“有没有”转向“好不好”。习近平同志强调，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要准确把握新发展阶段、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通过随机抽取2021年几个省市的政府工作报告进行分析，我们发现目前经济统计指标仍以数量为主，质量指标没有占到主导地位。比如，与人民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粮、菜、肉、蛋、奶等的统计还是在重量上增减了多少，而不是蛋白质含量、有机绿色指标提高了多少，化学农药使用量减少了多少等。这样的现状使我深深感到，为贯彻落实习近平同志关于坚定不移走高质量发展新路子的指导思想，需要从哲学视角深度思考，方可学懂、弄通、做实。

质量及其特性

什么是质量？以饮水为例，为什么我们宁愿买一瓶矿泉水而不愿饮用免费自来水呢？一般认为矿泉水具有良好的生态品质。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买的不是水，而是品质。从哲学上理解，水只是品质的载体，品质才是价值的主体。推而广之，其他食品、一切产品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再如，我国医药学认为，大多数植物、动物、矿物都有不同的药性，可以入药，对这些“物”进行科学配伍可以治愈疾病。而这些“物”的药性是与生俱来的自然秉性，中国哲学称之为“天性”，西方古典哲学称之为“内在规定性”，这就是质。质是事物存在的固有秉性，是事物质料、结构、功能、关系和发展等的内在机理和根本属性，是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规定性。质是事物存在的价值主体。质的存在性贯通于物质、场、能量、信息和意识等领域。

与“质”对应的概念“质量”，其最大特性是无形无相。比如，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公共产品的无公害、绿色、有机、道地、清洁、文化遗产等概念。2600年前，老子在《道德经》中提出，“无形胜有形”“无胜于有”。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库兹明提出，“系统的质量是最复杂的，往往是不能直接观察到的，只有借助科学分析才能揭示它，而这种分析是从整体上来把握全部系统的”。

质量与数量、度、位的关系

数量是指事物存在和发展的规模、程度、速度等量的规定性，不同物的数量规定性是多方面的。在质量与数量关系中，人类对产品数量的青睐（逐利行为），往往会改变事物的内在规定性（自然秉性）。

研究“量”的数学早已发展成具有几十个分支的高度发达的大学问；相反，对“质”的研究认识还远远不够。西方主流经济学也主要关注数量，宏观意义上的“质量经济学”尚待建立和完善。

“度”表明一定事物保持自己不发生质变的数量界限。在这个界限内，量的增减不改变事物的质；超过这个界限，就要引起质变。适度原则要求实现质与量的统一，既防止“不及”，又要防止“过”。但人口增长和逐利行为使人类总是有冲动突破这个界限，难以遵循适度原则。恩格斯曾指出：“我们必须走每一步都要记住：我们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族人那样支配自然界，决不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地去支配自然界——相反，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人类是自然之子，是生物链的一个环节，物质、能量与信息在“生物链”之间进行循环和有序流动，保持一切生命的存在与演化。

现代生物学非常精准地发明了“生态位”这个概念。生态位可以广义地理解为：自然生态系统限定了人类存在的时空范围，包括经济增长和经济规模的阈值。生态哲学和生态经济学主张通过限制人的无限欲望以适应自然生态系统赋予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儒家的一个核心概念叫“中和位育”，其中“位”的概念表明中国哲学较早认识到人类在宇宙间是有定位的。“位其所位焉，正也。”“位”的概念关键在于正与不正。而“政者，正也”，中国“政治”一词之所以取“正”，在于正义原则是政治及法哲学的“基座”。生态正义、自然公平是一种“底线公平”，人与自然界的其他构成者在生态位上是平等的，在价值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包括人类在内的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一个有机整体，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生命也不可能同发育它的物质环境分开。事实上，任何一种生态位上的自然存在物的主体地位被否定、尊严被剥夺，都可能引起自然系统的失衡乃至灾变，如蝴蝶效应、多米诺骨牌效应等。中国哲学是生命的哲学，以这种生态正义、底线公平去审视人类的代际公平和代内公平，方可对“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有较深入的理解。

在哲学意义上，适度原则和广义生态位（生态正义）理论可以调控量变的幅度，避免引发恶性质变，这需要人类建立全球伦理即生命共同体意识，而在操作平台上需建立制度保障体系。习近平同志在2019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加快形成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指标体系、政策体系、标准体系、统计体系、绩效评价和政绩考核，创建和完善制度环境。这六大体系构成了一个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形成了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有效制度闭环，事实上也为建立我国现代“质量经济学”提供了根本遵循。

以系统观念研究高质量发展

习近平同志指出，“系统观念是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系统观念以系统思维为出发点，立足整个视域把握事物发展规律，通过系统思维分析事物内在机理，运用系统方法处理事物发展中的矛盾。

一方面，高质量发展不仅限于经济领域，还包括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等领域。它们相互耦合构成一个超循环圈，其中任何一个下层循环圈质的水平的高低升降，均会传递和影响其他循环圈质的水平的高低升降。因此，整个社会系统发达程度的水平、经济生活的水平和各种产品总的质量水平，都会随着这些循环圈的良性循环而上升，反之也会随着其恶性循环而下降。这属于宏观意义上的“质量经济学”研究的问题。

另一方面，发展有两层含义：一是数量上的增长，即物质实体数量的扩大；二是事物内在规定性的保持、演化乃至涌现。主流经济学以规模扩大、速度增长为主导，认为只要生产总值增加了，或者经济生活的循环流转能够保持顺畅，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在闭环内实现有机衔接，就会解决所有问题，从而带来社会进步。经济学家张曙光对主流经济学单纯重视数量的倾向进行了批评，他认为主流经济学实际上是简单经济学的分析范式，因为它是以理性假设的同质性和抽象的主体论作为方法论的，它研究的是同质性事物的量的关系。这样就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机械的物，即过滤掉人的情感和受情绪左右的独特性，也过滤掉人的自由意志和能动性，名义上研究人与物的关系，实际上变成研究物与物的关系。

同时，发展的问题不简单要考量数量上的增长，更要以系统观念予以审视。自然生态系统的承受力是有限度的，当人工干扰超过生态阈限，生态系统无力通过自我调节恢复到原初状态，生态系统将会失衡乃至崩溃。生态经济学强调“生态优先”，即自然生态大系统对“经济”子系统的制约性。比如城市这种人工痕迹比较强的系统，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诗意栖居”，其中高质量的标志是宁静、和谐、美丽，在精神领域还有城市记忆、文化遗存的保护利用等系统性、复杂性因素，都需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来进行统筹。

产业理论创新的探索

习近平同志指出，“当前，世界正处在新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交汇点上。科学技术在广泛交叉和深度融合中不断创新，特别是以信息、生命、纳米、材料等科技为基础的系统集成创新，以前所未有的力量驱动着经济社会发展”。人类进入了信息时代。信息产业不仅有别于工业，而且分离于一般服务业，用新型服务业表达信息产业显然是不精确的。控制论奠基人维纳认为，“信息就是信息，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我们经常说被人“卡脖子”，其实“卡”的主要就是信息产品。当前我国信息产业的发展仍显滞后，而未来战争最大的可能也是信息战，信息安全显得尤为重要。为此，要深度研究信息的内在机理、固有品质和根本属性，包括信息产业在高质量发展中的重要意义；把信息产业理论研究提上议事日程，把信息产业从服务业中分离出来，设立第四产业。

如果说信息定义了生命的本质，那么意识则定义了人类的根本属性。比如，我们用老式电话通话过程中，电线（物质）是载体，电池（能量）是动力，声音（信息）是传输手段，只有人的声音表达的“内容”才是通话价值的主体。意识和文化确定了人类的根本属性和方向性，其最大特征是非物性、无形性和资源的人格化。与意识和文化紧密相关的产业在一些国家被称为第五产业，其主要产业形态被称为“兴趣休闲业”或“文化创意产业”，我国则一般称为“文化旅游业”。第五产业的供给与需求在形态上比较特殊，供给产品越是深刻地打上人文情感的真实烙印，就越能引起需求方的兴趣和响应。例如中国的长城、古罗马的斗兽场遗址，这些遗迹原有的样子记录了它们的历史故事，一旦对其翻新重建便大大削减了价值。可见第五产业主要资源的无形化和人格化倾向，即其主体价值蕴藏在人类的意识和文化遗产的内容之中，有形之物只是载体。

相关建议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我们提供了远航的灯塔和舰船，但渡向彼岸还要我们自己划桨，理论创新和新的学科建设就是要解决桨的问题。一是积极开展“高质量发展”哲学理论研究，厘清事物质的内在规定性即内在机理和规律以及质与数、度、位等的辩证关系。二是像重视数学一样重视“质学”研究。开展我国“质学”基础学科建设，其研究内容不仅包括场、物质、能量和信息，而且包括意识；不仅包括无机界，也包括有机界，即生命、生物和生态等；不仅包括经济领域，而且包括政治、社会、文化和生态等领域。三是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为指导，尽快开展我国“质量经济学”研究，特别是宏观意义上的“质量经济学”的学科建设。四是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遵循生态系统的内在机理和规律，加强我国“生态经济学”理论和学科建设，突出中国学术特色（如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五是贯彻落实习近平同志关于信息产业的重要讲话精神，在产业理论方面加强“第四产业”的创新研究，尽快补齐短板。六是贯彻落实习近平同志关于文化建设重要讲话精神，积极开展“内容经济学”研究，加强学科建设。加强对“第五产业”理论的深度研究，指导我国文化事业、创意产业和文化旅游业的高质量发展。

（作者单位：内蒙古自治区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