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偷偷偷走我的心,不能分辨黑夜或天明,是谁偷偷偷走我的心,我的眼睛看不见我自己……”张学友1994年的经典老歌《偷心》再度红遍大江南北,让《繁花》绽放得愈加摇曳生姿,喜提收视热度和话题口碑,甚至带动沪上文旅发展,一时间赴沪旅行订单爆满……《繁花》是由王家卫监制导演的首部电视剧,自开播以来,通过“爷叔”“侬好”“和平饭店”“黄河路”“排骨年糕”等地域色彩鲜明的意象,探寻上海改革开放时期的历史记忆,展现兼容并包的海派文化,一举成为今年开年现象级文化热点。

在《繁花》中,王家卫延续他特有的艺术风格和电影质感——无论是镜头调度的细腻、光影运用的巧妙还是色彩搭配的丰富,无一不表现出其专业性与艺术追求,为电视剧领域带来一次革命性的风潮。

雕琢“茅奖”作品,文本升华影像

《繁花》不仅视觉复现了小说文本,更是对原著精神的再创造。这充分体现了王家卫一贯的创作态度:不追求泛滥的剧情狂潮,坚持以人物为核心,注重角色情感的展现和内心世界的挖掘。剧中人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次眼神交流,都透露着丰富的情感和故事背景,让观众能够深刻理解角色的内心世界。层层递进的叙事方式,使得《繁花》不仅是一次视觉体验,更是一次情感的共鸣。

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剧已经成为内容行业的热门话题。随着市场对高质量影视剧的需求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文学作品成为影视改编的对象。从过去的“四大名著”、《围城》、《红高粱》,到近年来的《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大江大河》《琅琊榜》《都挺好》《庆余年》……这些作品改编的影视剧都引起了观众和评论家们的热烈讨论:影视剧改编应忠于原著还是颠覆创新?王家卫主控的《繁花》则选择了一种路径、给出了一种答案:电视剧剧本构思的精密度和深度能够与电影相媲美,情节设置充满悬念又合情合理,每个角色都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和命运轨迹,对话自然流畅而不落俗套。原著作者金宇澄赞其为“一个新的生命”。

长篇小说《繁花》是金宇澄近60岁时才完成的沪语作品,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这部令王家卫“一见如故”的小说是散点式叙事,没有高潮和悬念,也没有一以贯之的故事主线,改编难度极高。王家卫拍摄前在上海做了大量研究和实地调查,也让编剧秦雯对剧本的理解从二维升级成三维,在一次次拆解、重组中调整角色关系,增添金融股票、商业竞争等新元素,以更好地展现角色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纠葛。比如在人物塑造方面,原著中有许多细致的心理描写和深层的思想探讨,电视剧则侧重于用视觉语言和戏剧冲突展现人物性格和命运走向,以增强角色间的情感张力和冲突的直观感,深化人物的层次感。剧中,无论是阿宝、玲子、汪小姐、李李、爷叔等主要人物,还是敏敏、露丝和小江西黄河路打工三姐妹等群像角色,都有着独特的故事,展现了更广泛的时代群像和人间烟火。

剧版《繁花》虽根植于原著,却在叙事结构上显现出王家卫的艺术策略。剧集没有遵循线性的叙述路径,而是采取多线交织、回环往复的叙事方式。这样的叙事策略有助于展现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创造更丰富立体的故事。影视剧在改编文学作品时,应该对原著作品有深刻的理解和把握,在保留原著核心思想和情感的基础上,根据影视剧的表现手法和受众特点,适当删改和调整,使改编作品既忠实于原著,又符合影视剧的叙事规律和观众的审美需求。借助文学原作的文本基础或能实现弯道超车,但是不拘泥于原著,才是文学作品和创作团队的彼此成就。

赋能艺术追求,洗礼国剧创作

《繁花》的成功还在于其高质量的创作标准和审美价值。由于成本和技术限制,电视剧的拍摄往往忽视细节处理和艺术表现力的培养,因而被认定为电影的次级产物。但在现代视觉文化的潮流中,观众愈加期望电视内容能够匹敌电影的视觉体验和制作精细度。因此,将电影的精致和电视剧的广阔叙事完美融合,已成为当代影视作品追求的目标之一。

电视剧《繁花》正是这种融合尝试的成功典范。它将电影级别的制作要求引入电视剧领域,从剧本创作、角色塑造,到镜头语言、音乐配合,乃至后期制作的每个细节,都体现出极高的品质追求。其中,角色的塑造是电视剧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之一,《繁花》剧中的角色不仅内心丰富,而且情感波澜起伏、个性特征鲜明。建组前,王家卫几乎看过每位演员的影视作品,也常与演员深入交流,启发、鼓励他们把自身经历融入表演中。这种做法在行业中罕见,却被王家卫扎实地做到了极致。又比如,镜头语言不仅是记录事件的手段,更是情感和主题意识的传达工具。《繁花》在镜头运用上尤为讲究,无论是大场景的宏观描绘还是小细节的微观捕捉,都营造出丰富的视觉效果,如运用长镜头、缓慢推进、复杂的摄影角度等,为观众提供了极致的视觉享受。其配乐更是紧密贴合剧情,与影像和故事共同构成完整的叙述体,使剧中的情感张力和节奏感得到无形的增强。再比如,《繁花》的场景设计和美术道具都展现出极高水准,上海的老城厢、滩头老街、码头煤气灯被一一还原,仿佛时光倒流,这些场景再现了上海人的生活点滴,让观众与剧中人物的生活环境产生共鸣,更容易沉浸在故事中。

《繁花》的制作团队无疑树立了一个高标准的制作典范,他们在技术层面追求卓越,更在精神层面向观众传达艺术的力量和美学的追求。这不仅是一部卓越的文艺作品,也是一次对艺术的致敬和对观众情感的关怀,是一种艺术风范的彰显。

视听艺术是心灵与素材之间的对话,在这场对话中,不仅有艺术的成功,更有艺术家们对艺术价值的深刻认知和实践。艺术的真正力量来自创作者的不断追求和超越,而这正是王家卫团队给予行业的重要启示。

丰富文化符号,讲好中国故事

弘扬海派文化,塑造真实立体的中国形象是剧版《繁花》的另一大贡献。随着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电视剧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传播形式,在讲述故事的同时更承载了深厚的文化内涵。特别是近年来随着观众审美的升级,国产电视剧开始寻求文化深度与艺术表现力的统一,《繁花》正是从这一潮流中脱颖而出的作品,其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精致的文化画卷,给作为改革开放排头兵的上海注入了一股精气神,使之成为时代洪流中的一个典型文化符号。

《繁花》不仅复盘了改革开放后上海这座城市的发展轨迹,同时也塑造出一个真实立体的中国形象。从剧情发展的历史脉络出发,《繁花》通过多个时间跨度的设置,让观众仿佛亲身经历了时间车轮的滚滚向前,感受到了从繁华的老上海到现代化大都市的转变。该剧体现了不同时期上海的建筑风貌、服饰变革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从这些细节中可以感受时代的印记和城市的记忆。从老式弄堂中的街坊邻里生活到国际范儿的摩登生活,剧中的文化元素丰富了剧情,而不同职业的角色代表了上海社会的各个群体,他们的日常生活与情感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上海生活的真实写照。从居民的日常琐事到社会事件的宏观影响,剧版《繁花》对生活场景的细腻刻画和情感层面的深入挖掘,使观众能够感同身受地体验上海人的生活节奏与城市氛围。在国际化背景下,这一形象的展现具有重要意义。一方面,《繁花》通过展示在历史不同阶段的社会面貌和国民的生活状态,凸显中国社会的多样性和活力。这种高度复原的历史场景和生活细节,使国际观众能真实感受到中国社会的历史进程和文化变迁。另一方面,剧集中涉外经营、跨境旅游等国际交流元素,不仅反映了中国与世界的紧密联系,也展示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积极姿态和开放心态。这些跨文化交流的桥段,让国际观众看到一个开放合作的中国形象。

《繁花》之所以成为近年来严肃文学影视化又一现象级精品,与其深植中国深厚的文化土壤、尊重原著精神、展现强烈的文化自觉和审美追求,以及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推广密切相关。这种以文化自信为底蕴,对原创性和传统性相结合的创新追求,是其成功的秘诀,也为当前中国电视剧创作提供了重要借鉴。《繁花》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中国文化自信的力量与未来中国电视剧发展的可能性。在全球化的今天,如何更好地讲述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繁花》无疑提供了一个值得各界深思的范例。

[作者单位:北京社会管理职业学院(民政部培训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