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是什么感觉?过年又该是什么感觉呢?

1000多年前,17岁的王维发出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慨,那时他距离家乡蒲州100多公里,过的是九月九重阳节。1000多年后,时代变了,科技发展了,更多的“异客”独身赴了更远的“异乡”。又逢新春佳节,我离家乡湖北武汉1000公里,还有海关以及28天的隔离期。亘古不变的是中国人对亲友和家的牵挂,积累到年节时终于盛不下。

我去年才初来香港这个繁华却陌生的大都市,来的时候没有同行的朋友,没有接应的长辈,快而又快地就与新年撞个满怀。一波疫情更让我对“东方之珠”的初体验雪上加霜:六点堂食停餐,电影院、运动馆关了门,在对奥密克戎的怨怼下人们很无奈。回不去家的我在香港免费的冷气里,试图和武汉的暴雪心有灵犀。父母则在视频电话里问:“第一次没在我们身边过年,你还好吗?我们啊,很想你了。”

但幸好我在香港还不算孤身一人。自从中秋节认识了一群在香港的湖北人,他乡异域竟也热热闹闹了。有人用湖北方言咵天,有人带着手套吃麻辣小龙虾,有人用保温袋装上一盒盒周黑鸭……逐渐在工作坊认识了隔壁区的胡琴戏曲家,在学校偶遇同乡同专业的同学,在课上结交会抱怨集运工作差的香港朋友。这些血肉丰满的灵魂像崭新的针线,织就崭新的锦绣画卷,在霓虹灯景下也不失颜色。大年除夕,手机上应接不暇的祝福和红包让人在降温的闪电战中屹立不倒,心都滚烫起来,想冲进各种群聊里再抢500个拼手气红包。和“他乡遇故知”的朋友一起做一顿年夜饭,滚油旺火并水雾蒸腾,仿佛灵魂探到了千里外的故乡。

戴上口罩走上街,新春的香港也像是一下活了起来。商场外忽然停满了车,百佳超市的手推车一度被取空,口罩虽然掩盖了人们大半张脸的神情,但掩盖不了兴奋的步伐。疫情之下,香港人人守住口罩和消毒洗手液的防线,也没落下他们那份喜气。口罩也扮上了“新年限定LOOK”,红灯笼、金元宝、狮子滚绣球统统印上。禁止堂食,那就在店外等上一份“行街”外卖,或是预订酒楼的佳节盆菜,更多的则是推年货回家,一比自家厨艺的高下。不知为什么,连宵夜小车都早了两三个小时,裹挟着酸甜苦辣咸的香气纷至沓来。货架上的福字、灯笼也攀比起来,一片片红里闪烁着金粉,时不时钻出几个虎头,或斜插一支粉梅。苦中作乐的“乐”是新春快乐!

新冠肺炎疫情确实让天色晦暗,但人类的韧性又怎能不再发光?你我皆知近年“苦寒”,但从没放下过对太阳再次升起的期待,因为背后有故乡、有亲友、有“新乡”香港牵起的手。

我便也可以笑着坦然回答:“过得不错,也想你们了。”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