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的文人笔记,往往摘录遗闻杂说,看似轻描淡写,却微言大义。有几则谈及名声与公器的,颇具现实意义。
诗人白居易曾说:“古人云:‘名者公器,不可以多取。’仆是何者,窃时之名已多。既窃时名,又欲窃时之富贵,使已为造物者,肯兼与之乎?”假如你既想窃取名,又想窃取利,造物主肯全都给予你吗?昔日,陈抟曾告诫种放,务必珍惜名声:“名者,古今美器,造物所惜。名之将成,有物败之。”种放后来果然遇到明主,名动天下。最终他却忘乎所以,“丧令闻”。名声是一种社会公共资源,一心据为私有,便很可能为名声所累。
北宋范镇与王安石观点不合,因为弹劾“青苗法”扰民,在户部侍郎任上落职致仕。临行前,他上表谢恩,仍坚持己议,请求宋神宗“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苏轼前去向他表示祝贺:“公虽然退位,可名声益加响亮了。”范镇却愀然不乐:“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他根本就不要这样的名声。后来苏轼获罪,官府坚持向他索要与范镇的来往书信文章,范镇上书辩论,设法救助苏轼。这清楚地显现了范镇对名声作为公器的深刻见地。
有一个故事说,宫廷画师阎立本去游春苑,为喜欢鸟儿的唐太宗作画,事毕后回家,告诫儿子:“吾少好读书属词,今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尔宜深戒。”他说,我是读书人,却以画家著称,去行使厮役的劳务,这是很大的耻辱啊。蔡允恭擅长吟诗作词,隋炀帝每有所赋,总是令他吟讽,以遣教官人。这不仅没有让蔡允恭骄傲,反而使他感到羞耻。书法家韦诞奉魏明帝之命书写凌云台匾额,他被装载在笼子中,用辘轳拉到高处,凌空书写,离开地面达25丈。他写完匾额,须眉都变白了,于是训诫子孙再也不要习练大字楷法。
许多古人不愿意以书画彰显名声,一是害怕以伎艺见称,二是害怕同侪的妒恨猜忌,三是害怕权贵与自己靠得太近。不少人自晦其能,甘于守拙,无疑也是不愿为声名所累。
北宋名臣王旦,凡是在用人之际,往往不看重名誉,而是必求其实。另一位名臣张咏,以清鉴著称,擅长臧否人物,他所举荐的都是一些方正廉洁、淡泊名利之士,他说:“那些为了名利而四处奔竞的人,自己就能得到想要的,何必还要托我来举荐呢?”宰相韩琦以大度厚道闻名于世,俗语“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是讲他的故事。他举荐欧阳修,然而宋仁宗没有接受。韩琦不愿意放弃,又屡次举荐,宋仁宗最终听从了他的话,果然起用了欧阳修。